各码头,一律被视作免检产品。即使到了雍正年间,党主脑已将“恒兴桂”一分为四,除二孙继承老号,长孙的“恒兴庆”、三孙的“恒心栋”、四孙的“恒兴永”,这群人中龙虎,依然百尺竿头,独领中原商务风骚二百余年。
在这个不短的年份里,远在陕西腹地的圪崂村的那些目不识丁的男人,在没地可种的日子里,一个个都跟着户下门亲的两位东家,就这样一辈辈地下四川、上甘孜,远赴扬州、近走河南,从一个只管吃饭不挣身钱的店伙“相公”,到有点年薪的站柜;进而成为顶生意的大相公,乃至擢升拥股的“西家”。他们赚来了外省人大把的银子,盖起了圪崂村栉比相连的青砖瓦房。
一个北方小山村,不但拥有着千里境外六万余亩庄田,近千间仓储铺面,数不清的“锅庄”和客栈,多个卤滩和盐井,以及分别位于赊旗、成都、汉口、扬州的四条繁华街道和无以估量的流动资产。每天,都有他们自己的镖队将银子送过黄河、翻过秦岭,源源不断地往返于各地商铺和老家村寨之间。有人说,党家圪崂西坡的石铺小道上,那些下坡来的驴驮子,都是被压得歪歪扭扭,回程时却一个个空空如也。
曾几何时,加上远在成都、自贡、佛山等地的党贾两门另外几处盐卤茶叶字号每年运回的银子,即使这个小山村用一颗颗银锞来铺路,大小巷道摆满二十两的咸丰元宝当卵石,出村后上塬去的整个西坡,也得跟着银光闪烁起来。
这就是一个亦农亦商的北方山村的强大底垫。难怪他们对时局比一般村夫关心,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便日坐愁城。
…………
且说,经全村老人的祠堂问询过后,老人们听过大公子那番时论,不免一齐担心起来了。如果说南边那些长毛真的成了气候,万一那些业已成军的乱党一路杀将过来,且不说圪崂村家里那点银子能不能保住,就算安然无恙又能有几天光景?说穿了,如果没有外边这些银子的接济,最终失去了那稻麦两熟的六百顷绵壤良田,让留守在村的那些只习惯读闲书、看老戏、绣门帘、剪窗花,热衷于迎来送往过节庆的老幼妇孺重归“打庄子”吃粮、纺棉花织布换盐的过往岁月,谁都能想象那令人悲怆的惨景。
十三爷原本旨在弹劾充斥整个村庄的那些恍惚言论的祠堂询问,却让一群主持村政的核心阁老无意中染上了更为严重的惧怕和不安情绪。于是,开初修建新寨的议论,一下子变成了迫在眉睫的实际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