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雨半月有余，放晴后不久，娄家班紧锣密鼓地准备堂会，眼瞅着到了初十。
我穿着小十的衣服去后台，大师兄忙里抽闲看我一眼：”倒像个男孩儿，不过模样太娇俏，差点儿意思。”
我扥着衣角：”那怎么办？”
大师兄直截了当：”别去了，在家好好睡三天大觉，多舒坦。”
”可我想去，五师兄都答应我了。”
我朝里间张望，”五师兄呢？”
”前堂呢，找他何事？”
”无其他要紧事，只是想给他看看我这身装扮行不行。”
”装扮行，模样不行。”
我对着镜子犯愁，正在收拾妆台的四师兄从奁盒里拿出螺黛放在我面前，替我解难：”模样不行，改改就行了。”
”怎么改？”
四师兄看镜子里的我：”你知道二师兄平日不像关二爷，为何在台上便神似？”
我摇头。
四师兄扬声：”二师兄，你说呢？”
二师兄说话声如洪钟：”关公髯长二尺，面如重枣，若是再画重了丹凤眼，描浓了卧蚕眉，自然神似。”
我没懂他俩的意思，捧着螺黛傻愣地看着他们。
四师兄敲我的额头：”笨，画双浓眉，再是俏丫头也显得英气。”
原是这样。
我将螺黛递给四师兄：”那四师兄你帮我吧？”
四师兄作难：”你若要我给你画双柳叶眉，我自然画得，可惜既要英气，那就不能画柳叶眉，得画剑眉。”
我没画过脸，蔫了：”任是什么眉我都不会画。”
大师兄自荐：”我来。”
”不，你又给我画张飞，我再也不信你了。”
大师兄放声笑，只骂我不识好人心。
三师兄把堂会要用的衣衫行头样样摆好，挽下袖口，从我手里接过螺黛：”三师兄给你画。”
三师兄称得上家里的全才，除去四师兄的活儿，三师兄其他的行当角色都能扮。
我信得过他，坐端正昂首：”好。”
三师兄笔尖蘸了螺黛准备下手，忽得越过我的肩膀看我身后。
我脖颈笔直挺着，看见他抬起来的手又放了回去，于是急道：”怎么不画了？”
”来了个张敞，我跟他抢什么。”
”啊？”
”最该给你画眉的人回来了。”
我扭身，瞧见五师兄刚踏进门。
三师兄从我身前的圆凳上离开，把螺黛塞进五师兄手里，轻拍五师兄的肩膀：”去吧，咱九师妹要剑眉。”
五师兄不明所以，看着一屋子人犯疑惑。
我生怕他窘迫，连忙解释：”大师兄说我不够像男儿，所以想画对儿浓眉。”
五师兄了然，轻轻颔首。
我原以为他有别的事要忙，不会来帮我，却不料他不问其他，径直过来坐在了三师兄腾出的位置上。
他扶着我的颌掰正我的脸，也跟三师兄一样端详了我一会儿，低头打开螺黛盒子取黛粉。
点此《伶人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