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卢姨执着绑好的大竹帚子，将灰尘扫到一处，砌成矮矮的小山，在围裙上掸了掸手，为唐昭寇拉开了门，“寇小姐，今个儿怎么回来这样早？要厨房温一碗点心么？桂花莲子羹还是玫瑰圆子？”唐昭寇含笑摇了摇头，“我就不吃了，一会儿还要出去呢。”她不想肚子吃个溜圆，穿起裙子来可就不好看了。卢姨知道她的脾性，也不多言，精干的脸上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宠溺。
三楼靠南的房间是唐昭寇的，向阳而建，披着优雅的茶色外衣，贵族小姐家里少不了的白漆窄床上铺着碎花被褥，衣帽架雕着葡萄缠枝，帘子是轻薄的纱麻面料，上流圈子里流行的小玩意儿几乎都能觅到影踪，甚至还有一架电话安在床头。英国猫儿灰鹭卧在自己的猫窝里，爪子扒着金缀流苏，碧玺似的眼瞳盯着自己早归的主人。唐昭寇挠了挠它的下巴，灰鹭从嗓子眼挤出呼噜声。她抱起灰鹭，“乖崽崽，帮忙挑挑，看看今天穿哪件裙子。”
开柜，更衣，墙角的立镜里映出她纤秾合宜的娇躯，白色洋裙着身，腰掐得极细，蓬松的裙摆镶着一圈本布滚边。她的容颜偏凌厉张扬，像从炸裂的霜雪中款款而来的女将，稚气掩不去明朗，青涩遮不住锋芒。
唐昭寇心满意足地笑了，这才有几分甜津津的龙须糖似的小女孩子的味道。
将灰鹭不安分的猫爪掰开，唐昭寇整了整裙褶，到隔壁去找文絮，昼日里她常在两人的小书房读书。她甫一推门，就嗅到清浅暗浮的檀香，方文絮端坐在美人榻上，穿着藏蓝袄裙，银边宽袖里伸出一截皓腕，执着边角微卷的书本，显然是读过好些次了。见着她的身影，方文絮熄香释卷，压实了灰，拿银篆抖出新的印迹，“你不爱这个，今天的香还没来得及散，想来是我熄晚了。”唐昭寇有些心虚，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怎么回事，“大抵是今个儿我回来的早了。文絮姐姐，你将妆匣开开，晚上我要出去。”
两姐妹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方文絮嗔她道：“又上哪儿淘气去了，等姨父回来，我可要好好说道说道。”
唐昭寇左一声“文姐姐”，右一声“絮姊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