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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似看到了那夜秦家的大火,也似看到了更久更远之前的某个傍晚,迎着如血夕阳,在衰草连天里,步步走向离散,走向家破人亡的那些亲人。
她的语调再也无法维持素日的平和柔婉,在清风淡淡中显得尖厉;那双澄净的眼睛似被压抑的痛苦和悲惨笼住,又黑又冷。她勉强咧了咧嘴,似乎想用浅笑来掩饰什么,但她终究没能笑出来。她索性抿紧了唇,仰头盯着凌家祖孙,不再掩饰她的仇忿和悲怒。
她眼底的黑和冷里,便窜出了簇簇幽火,灼灼逼人。
凌氏祖孙不由屏住了呼吸,连安意深都紧盯着她。
凌纶问:“你待要如何?“
阿月低而沉地吐着字:“我要报仇。我要查出五年前陷害阿爹的卑鄙之人,我要查出三个月前夷平秦家的幕后之人,我要让那些痛苦冤死的亲人亡魂,在九泉之下终得安息!我不要婚约,我不要夫婿,我也不要什么未来、什么富贵,但我要求一个真相,求一个公道!哪怕舍了一身骨血去铺路,我都要去求一个公道,告慰那些在远方呻吟惨死、尸骨难存的亲人!”
阿月双膝跪地,重重磕下三个头,神情间是掩藏不住的悲愤痛楚。
她颤抖却尖锐地说道:“求凌老帮我!我只要一个进入审刑院的机会,可以名正言顺去查秦家灭门案的机会!我会亲自查出真相,亲手逮住幕后元凶!”
她忽转头,灼烈的眸子蓦地盯向凌云璟,“凌郎君,我不会连累你,真出了什么事,哪怕粉身碎骨,我一个人担!”
说话之际,她直直地盯着凌家祖孙,眼底的火焰焚去了面具般的温婉柔和,唯余刀锋般的尖锐,散发着天真而无畏的悍勇。
这种悍勇,令她整个人都在煜煜生辉。
三月的柳絮漫天飘浮,似迷了谁的眼。
安意深觉得她的血忽然很热,心也烫了起来;凌云璟却觉得不仅心脏,连掌心都一阵冷,一阵热。
阿月又磕下头去。
她头上簪的木香花跌落,鬓发也微微散乱,整个人便似一支风雨中的木香花,飘摇而倔强,宁可抱香而死,不肯零落尘埃。
凌云璟盯着她,一颗心也随着她的动作沉了下去。
凌纶嘴唇颤动,神情更显苍老虚浮,浑浊的眼中却浮上了泪光。他慢慢道:“阿月,好孩子,别磕头了。这事,我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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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人肃然的目光中,阿月告别而去。
凌纶目送她的背影消失,转头看向凌云璟,一脸端肃。
“云璟,君子修德,端方处世,自当一言九鼎!四十年一诺,岂是玩笑!她就是你的妻子。这辈子,你不许负她。若敢不娶她,或欺凌她,我打断你的腿!”
凌云璟眸光微微一闪,沉默。
阿月反其道而行,不说想嫁,而说不嫁,却硬生生让人看到了一个贤孝坚强的秦家遗女。别说念旧情的老祖父,连刚认识的安意深都红了眼圈,不知该怎样保护她,疼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