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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头鬼市号称万货集散,当年,落马湖卫家的大少爷初到眉尖河,听了西头鬼市的名号,颇不以为然,等鬼市上灯,卫少爷经人介绍,找到西头鬼市外五堂的黄三响,说要买点东西。
黄三响问他,想买什么。卫少爷想了想,说,想买个人彘。
黄三响听完,脸色变都没变,收了卫少爷二百大洋,然后端了四个菜,让卫少爷在铺子外头喝酒等着。
不到一个时辰,卫少爷要的人彘就送来了。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黢黑的脸庞,双手双腿齐根被砍断,嗓子吞了哑药,眼睛耳朵都拿烟熏了,倒在卫少爷面前,像一只刚刚破茧出壳的蛹,痛苦的蠕动。卫少爷落荒而逃,逃一路吐一路,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再来这个鬼地方。
这就是西头鬼市,在夜色里显得很黑,再亮的光,也照不透它。
西头鬼市最南边的一排竹木围栏跟前,有一个木板搭出来的小木屋。屋门外摆着一张小桌,一个年轻人坐在桌前吃羊下水。滚热腥膻的羊下水,撒了很重的辣椒面,年轻人吃的满头是汗。他的头顶,挂着一条在夜风中轻轻飘动的幌子,上头写着“算卦”两个大字。
“我想算算,我那个儿子,该去哪儿找。”桌子对面,坐着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乡下人,常年在田里劳作,脸晒得黑黝黝的,他的眉毛很浓,愁绪在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的双鬓斑白,这个岁数本不会白头,四五天之前,他的儿子丢了,也就是这四五天之间,他的头发竟然就白了一半儿。
“你叫什么名字。”年轻人在碗里翻出一块口条,就着汤吃了,边吃边问:“今年多大岁数。”
“张老实,今年......四十四......”乡下人恳切的朝年轻人那边又凑了凑,嗓子里呜呜哝哝的,隐约带出了一丝类似哭腔的声音:“我三十九的时候,才有了这个儿子,找了四天没有找到,我不知该怎么活了......”
“写个字。”年轻人喝了口汤,腾出一只手,拿了草纸和笔推过去:“随便写一个。”
“我......”张老实颤颤巍巍的想要伸出自己满是老茧的手去拿笔,可是手指还未碰到纸笔,他又将手缩了回去:“我......不识字......也不会写字......”
“那就说个字吧,随便说一个。”
张老实显然很犹豫,年轻人虽然叫他随便说个字,可张老实感觉,自己说的这个字,关系到是否可以找回儿子,他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犹豫很久,张老实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一个吉利的“吉”字。
年轻人把吃剩半碗的羊杂先放到一旁,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捏了两枚磨的精亮的铜钱,随手在桌上一丢。两枚铜钱哐当的跳动几下,像两个顽皮的孩子,筋疲力尽之后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