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一听，知道奶奶的作病又开始犯了。
他一手拿过奶奶手中的行李，一手搀扶着她坐下。
“妈，你今天才刚来，又开始了是不是。”
奶奶一边捶着右腿，一边连声叹气：“哎，苦命的我啊。老太公走得早，我一个寡母辛辛苦苦，把你们兄弟姊妹拉扯长大，我多少不容易。”
“我这条腿呀，就是年轻的时候走坏的。那时候，为了养活你们兄妹，我到山上去掘笋，每天要挑一百七八十斤重，再走到县城里去卖。”
“要不是那时候走了太多路，我的腿怎么会成现在这样。”
“我老太婆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本来还以为可以在儿子家里住几天，享享福。谁能想到，哎。”
“我晓得的，胡芳看不惯我住在这里，上次不就是说了她几句，她就整天拉着一张驴脸，不给我好脸色看。”
“我老太婆很识相的。我走就是了，我回乡下住去，不讨你们嫌。”
“妈，胡芳没有赶你走的意思，你多心了。”爸爸赶紧劝慰。
“怎么没有！吃饭的时候，那酱油瓶‘咚’的一声，声音多少响。我腿脚不好，但我耳不背啊。”
“刚刚她又在抱怨。怎么的，我这么大年纪了，想吃点零食怎么了。”
“以前我在乡下，我想在哪里吃，就在哪里吃；我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谁会来说我！”
“她一个小辈，倒管起我来了。”
奶奶一阵动气，胸口剧烈起伏，还用拐杖又连着敲了几下地砖。
爸爸忙制止，耐心劝慰：“妈，声音稍微轻点，楼下邻居听到要来说的。”
“呐，我住在我儿子家，我说什么，做什么，关他们什么事，他们凭什么来说我！”
奶奶今年已经年逾八十，身体倒还是健朗，声如洪钟。
虽没念过书，但口条清楚，接口令很好。
爸爸无奈地叹了口气，轻抚奶奶的后背，帮她顺气，“妈，勿要讨气，身体最重要。”
这时，妈妈洗好拖把，面色不虞地来到客厅。
刚才奶奶的话，想必妈妈都听到了。
奶奶冷眼一扫妈妈，继续念叨。
“哎，都没人要理我老太婆。儿子上班忙，没工夫陪我，儿媳当我仇人看，孙女也不亲近我。”
“城里太闷气，还是回乡下好。”
“就是我这个不争气的腿啊，不然我自己走回去好了。”
“想当年，我也是苦……”
妈妈打断奶奶的老生常谈，回呛道：“妈，做人凭点良心。”
“上次你说腿疼，是不是我给你按揉了几个晚上。”
“一听说你要来住，我提前打扫好房间，晒好棉被。”
“薯片这种油炸食品，全是高热量，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我有说错嘛。”
“这些年来，我好吃好喝伺候你，结果落了个吃力不讨好。你倒说说看，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满意。”
往日，面对奶奶的碎言碎语，妈妈不多言语，更不会反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