栏杆处，裴晏舟握着白玉琉璃杯的手暗自收紧，俊逸容颜勉强保持那份儒雅，但眸底溢出的冷光却似幽暗深渊。
他很生气。
所谓谢罪宴无非是借口，他让雪姬在仙瑶阁摆下酒宴，也无非是想给予两人独处的机会，想让宋芳把真心话都说出来。
昨日之前，宋芳对自己的那份喜欢，瞎子都能看出来。
“裴公子实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与本县主道歉，错不在你。”宋芳转身高喝，端起手中酒杯。
看似不必道歉，她却是将裴晏舟逼到一条死胡同。
其实也未必无路可走，只要裴晏舟敢与她闹翻脸。
可她赌裴晏舟，没那个骨气！
“裴某误信坊间传言，为保县主名声到御南侯府提亲，的确欠于礼数，这杯酒裴某先干为敬。”
看着裴晏舟仰头饮尽杯中纯酿，宋芳摇了摇酒杯，亦喝了杯里的酒。
“大家随意！”
伴着一二楼的欢呼声，宋芳走向裴晏舟，将酒杯递过去，“裴公子欠的不是礼数，而是那份……”
楼下喧嚣，可裴晏舟还是听清了宋芳擦肩而过时留下的四个字。
自知之明。
宋芳走下台阶，离开花间楼，留裴晏舟一人独自站在栏杆处。
羞辱不甘一时涌至肺腑，裴晏舟看着手中琉璃杯，眸底生寒。
这会儿，雪姬自角落里走过来，玉白容颜透着几分焦急，“裴公子，刚刚沛儿糊涂在宋县主的酒里下了蒙汗药，眼下县主这一走……”
裴晏舟猛然抬眸，“你说什么？”
“是沛儿说想帮公子，谁知道她胆子这么大……”
雪姬话未说完，裴晏舟已然将手里两只琉璃杯塞过来，转身急急走下台阶。
栏杆处，雪姬身姿摇曳朝前靠了靠，眸子扫过一二楼的姑娘们，暗自吁出一口气。
夜已深，原本明月当空的墨色苍穹渐渐浮笼铅云，如丝细雨从空中降落，雨点细密如帘，整个朱雀大街似被披上一层如同蝉翼的薄纱。
街上偶有路人，行色匆匆。
宋芳大步走在雨幕中，任雨水打湿衣裳，却分外清醒。
当断则断不受其乱，当断不断必受其难。
她于众人面前给裴晏舟难堪，就是想让裴晏舟清清楚楚知道自己的态度。
我宋芳这只凤凰，你裴晏舟高攀不起！
脚下虚软，宋芳忽觉额头渐沉，她吃力向前，身体轻晃，眼前场景亦开始变得不那么清晰。
她忽然停下来，狠狠甩了一下脑袋，勉强继续前行。
视线越来越模糊，脚下的路都变得摇摆不定，宋芳终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跪到地上。
雨水打湿脸颊，模糊的视线里宋芳仿佛看到御南侯府血洗的场景。
眼泪跟雨水混合，她的身体终是倒了下去。
千钧一发，一道身影倏然而落。
宋芳毫无预兆落进一抹坚实的臂弯，她看不清雨幕间那抹刚毅冰冷的轮廓，缓缓闭上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