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被她踢开了,火盆烤得她外侧的身体热到发烫,可里侧的那半边,却依旧冰凉,野玫瑰爬起来,以为是秋海棠回来了,却看见了一个端着水壶和两个瓷碗,逆着光走了进来。
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大惊失色,“你怎么来了?”
陆舟宇放下水壶,在瓷碗里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没好气地说,“是你自己家的大门都不关。”
“门没关?”野玫瑰这才后知后觉起来,晚上回来的时候那样魂不守舍了,根本没意识到门开着。
陆舟宇继续说着,自顾自地,“我帮你把电费交了,煤也弄好了,水给你烧了一壶,电灯坏了,刚修了一下,本来打算修好就关掉,结果热水炉嘟嘟叫响,便先跑去上水了,应该是光线太亮,没想到惊醒你了。”
陆舟宇身上的白衬衫撸起了一半,袖子和小臂上都沾满了黑色的煤炭印记,他一个富家公子哥,竟然也会做这些事,野玫瑰忽然有些感动。
陆舟宇擦去她眼角的泪水,然后忽然猝不及防地,低头吻了她。这同样是一个出其不意的吻,但和她那个迅疾的蜻蜓点水的吻不同,他的吻湿热而绵长,带着浅淡的青草香气,令她忍不住想要甘心沉溺。
野玫瑰忍不住伸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他们的胸口贴在了一起,野玫瑰听到了陆舟宇剧烈的心跳,和自己的一样。
她主动示好,“是我不好,我太小气,太自私。”
陆舟宇食指勾了勾她的鼻尖,“也太在意,太自卑。”
陆舟宇继续说道,“你可别当我是个公子哥,我在南京念书的时候,可是很独立的,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处理,尽量不麻烦家里。”
呵,他果然还是与众不同的。
“你继续睡吧。”陆舟宇按掉了白炽灯,将凳子拉过来,坐在了床头,他依旧在看那本《且介亭杂文》。陆舟宇有随时带着一本书的习惯。
野玫瑰睡不着,她将头枕在陆舟宇的大腿上,指着书皮,“我一直觉得,这本书的名字很奇怪。”
陆舟宇从中山装的上衣口袋里取下一只钢笔,将书扉页上的“且介亭”的“且”与“介”圈起来,然后又在旁边“且”的旁边写上了一个“禾”字,在“介”的上面写了一个个“田”字。
野玫瑰照着念,“租——界——?”
陆舟宇点点头,耐心解释道,“鲁迅先生住在闸北,那里有一块属于‘半租界’的区域,其实是被越界筑路了,于是鲁迅先生便各取了‘租’字与‘界’字的各一半,作为这书的名字,也有人说,这是因为鲁迅先生的性子直,特别憎恨帝国主义,扬言不愿把中国的‘禾’与‘田’让给帝国列强。”
野玫瑰点点头,追问道,“听起来,这位鲁迅先生很伟大呀。”
陆舟宇摇头,嘲笑她,“伟不伟大,这哪里是你这个小***可以妄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