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儿怔了一下。想起昨日离开时,并没有和高有忠说起自己是谁。一定是高有忠在来之前,就先查清楚了。以他现下在宫中的身份地位,想查出来并不难,难就难在他有这份心。
慌忙将高有忠让进了屋里。进屋之前,高有忠却朝着跟来的那名小宦官(也是昨日的那一位)看了一眼,小宦官便停在了屋外。门虽然没关,但小宦官煞是机灵地左右看着,却又不会太过明显。崇光院里除了沈婉儿,还住着其他七位良家子。早有人看到这边的动静,站在门前窗边,有意无意地向这边看过来。因看到小宦官在门前,便又多有顾忌,默默地躲开了。
沈婉儿心里叹服,高有忠果然是宫里处变不惊的老人了。若是为说话方便关了门,反倒与人口实,就这样正大光明地开着,打从一开始说是为了拜谢,反而让有心人不好多想。只这一点儿,就足见处事细致。便一面替客人沏茶一边暗暗猜度:他来,恐怕也不光是来谢昨日的搭救之情情。
其间,高有忠先看见她放在一旁的衣裳。衣裳有她亲手绣的一些花样,瞧了几眼便赞道:“沈姑娘好精细的绣工。”
沈婉儿笑着将茶放在他面前:“多谢高内侍谬赞。高内侍在宫里当差大半辈子,什么稀罕活儿没见过。这等粗活也入得您老人家的眼。”
高有忠:“沈姑娘快快请坐。
沈婉儿推辞道:“高内侍面前怎敢造次。”
高有忠意在言外:“沈姑娘快别推辞了。老奴永远都只是一个奴才,沈姑娘却不一定。”
见他如此坚持,沈婉儿也不便坚持,道谢而坐。
高有忠将那衣裳又看了几眼,笑道:“是秋衣啊!炎夏而知凉秋。想不到沈姑娘年纪轻轻就已想得这么周全。”笑着叹了一口气,“老奴像沈姑娘这么年轻的时候,还不曾懂这道理。难得,真难得。”
沈婉儿低头道:“不过闲来无事,也算打发时日。倒没有高内侍说得那么周全。”说着,便要将那衣裳收起来。
高有忠看那绣工越看越熟,心里一动。不由得伸了手道:“得罪沈姑娘,可否容老奴再看一眼?”
沈婉儿便将衣裳递过。
高有忠眯着一双眼睛看了又看。果然越看越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虽然不通刺绣,可是正如沈婉儿所说,他在宫里什么稀罕活儿没见过。各种各样的刺绣见过成千上百,也足够练出一双好眼睛了。每个人的刺绣就算是同一流派、同一师傅,难免还是要受个人影响。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特色,就跟人的长相一样,各人都有各人的模样。
这针法分明就是……就和那幅童子献桃的枕巾是一样的。
这个念头一跳出脑海,高有忠便心里一动。忽然想起那日在甘露殿外,傅彩云分明并不知道枕巾的寿桃上还藏着一个福字。不如……且试她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