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三十多岁时家境贫寒,妻子患病无钱医治,便早早命赴黄泉。他为了不让独苗狗胜免受继母之气,不管别人怎么劝解,谢绝了一个又一个媒妁的好意,一直鳏居,就是不再续弦。他咬着牙,即当爹又当妈,终于将嗷嗷待哺的儿子屎一把、尿一把地拉扯长大,并给他娶上了媳妇又生了两个孙子和一个孙女。
他的儿子狗胜不负父望,是把过日子的好手。他不仅把菜田精耕细作,管理得井井有条;而且还无师自悟成木匠,闲时自己动手省下诺大开支盖起砖土混合瓦房十五六间。
就这样他家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他仅用五年多时间,就将原来房无一间、地无一垅的吃了上顿愁下顿的贫困潦倒的无名小家过成了立山一带小有名气的殷实人家。
然而就在他信心百倍,对前景充满了乐观,正在得意地盘算着如何把这现有的十多亩菜地和二十来间房产的家底继续做大之际,那天空中飞来的那颗无情的炸弹却又让他承受了老来丧子之痛。此时,他已年过花甲。
男人最怕的就是:少时丧妻、老时丧子。他老泪纵横,颤抖的手摸着瘸着两条腿只有七岁的长孙和看见爹死不仅不哭反而还在旁边傻笑的四岁的孙女的头;望着正在给一岁多的次孙喂奶、两眼哭得只剩一条缝、呆若木头的二十五六岁的寡妇儿媳,真是心如刀绞,悲痛欲绝!
此时,裴老太爷已年迈多病,体力不支。可突然间又飞来横祸,又把这么沉重的生活担子压在了他那也许来世才能再直起来的老腰上。儿子头七刚过,原来只有几根白头发的他突然间一夜头发全白。他与原来判若两人,简直没了人的模样。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难道我哪辈子造了孽,老天爷现在来报应我?不然立山街几百户人家怎么偏偏就只有我家摊上此事呀?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声说到:“此乃天意,既然天不容我,我还活着干什么?”随后他在耳房里拿起一条发了黑的麻绳向菜园子旁边的一颗歪脖子老树走去,途中又捡了几块砖头。
此时明月高悬,群星闪烁,茂密的柳枝偶尔随着暖风轻微地摆动着,嫩绿的香菜飘来阵阵清香。他身不由已地走到了那架上一条条笔直的明天就可以上市、准能卖上好价钱的黄瓜旁边,他随手一摸就知道这根足足有四两。
他顺着田间小道往南走去,只听小道旁给菜浇水用的小配水渠里不时地传来扑通扑通的蛙跳声。有的好像认识裴老爷子,还发出咯咯的叫声。
他又蹲下来看看茄子,哪颗秧上都足足长了二十多个,上面还有不少花儿正在开放。这是新引进的品种,据说不仅营养高而且产量也高。头十来天摘的一大筐都让从立山桥洞里出来的那个给什么日本株式会社做饭的伙夫给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