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迤逦的时光如烟似幻,飘荡在梦里的人一晌贪欢。遥远的北京城像一副作古的卷轴,撑开后的每一寸色彩都鲜活缱绻,紫禁城一角在画卷最深处隐现,红墙绿柳,宫阙宝殿。
城西外到处都是榴花院落、细柳亭轩、求友之莺与引雏之燕。那一树的梨花雨惊艳了天上人间,树下的少年少女,娇羞着脸,顾盼无言。
当、当、当~更响五声,惊残了一出好梦。
静芸倏地坐起,瞳孔睁大却又渐趋清明,眸光所到是幽暗的草泥墙,手下是冰凉的席子。忽袭来一阵寒风,她侧身望去,窗上钉着的木板挡不住飔飔寒风,透过缝隙她看到天空迷雾沉沉,世界已氤氲成灰白,像是个巨大的牢笼让人挣脱不开,摆脱不去。那打更人走过,只留下踏踏踏的回响……
一片、两片、三篇……有东西打在她脸上,茫然地捏下一颗,到眼前只剩下一滴水痕,雪下了两天还没有停。
“气序清和凉,杏花烟雨浓”京城便该是如梦境般的盛景吧,多么诗情画意,却与这座城没一丝相关,这里不是京城,没有那些才子佳人、朱墙黛瓦,这里是“永世不得入关”的宁古塔,只有如蒙鸿初开般的寒冷和荒凉!
诗残莫续,梦好难留,她不再是那个华冠京师的静芸郡主。发配到宁古塔后没有身份尊卑、满汉之别,她们只有一个代号——流奴。
发配到宁古塔的流奴自然不是来享福,三年前刚到这里时官府为他们分配了田地和农具,但每年的税粮极高,他们一家习惯了养尊处优,税粮都交不整齐,更别说温饱。
宁古塔虽处苦寒,但毕竟是大清朝龙兴之地,又临近边疆,皇上看重此地的发展,便时常修桥建路,增强防御工事。而这些流奴也是主要劳动力。
这里的日子简单原始,每天都有执勤的老兵打梆子敲锣,叫着不愿醒来的流奴,开始繁忙的一天。开始时,静芸想如果真能一睡不起或许也是种幸运,时间久了,她也便释然,能活着为什么要死呢。
雪没日没夜下了两天,而传闻京城的贵人不日便到,官府让每户流奴家中出一名男丁来清扫积雪,以迎接贵人。静芸家只有一个成年男丁,但她哥腿受了伤,便只得由她和嫂嫂李氏去充了人数。
她披上兹着棉絮的袄子,又把棉花往里面掖了掖,隔壁传来一声咳嗽,她知道哥哥已经醒了,便放慢脚步,收拾着挂在门口的一件蓑衣,这蓑衣又重又长,盖在身上就如同顶了千斤。她以前皮肤娇嫩,衣服只穿上等的杭丝,可如今的她,却时刻贪恋着这件蓑衣的温暖。
屋内的人似乎踟蹰了好久才嗫嚅着开口:“都怪我拖累你们了。”
李氏也穿戴整齐,一边出来一边说:“这是什么话,你那身体又比我们强上多少,非冻死在外面,让我们孤儿寡母在这世上受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