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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旁边一幢二层小楼上才开了一家录像厅,楼下摆着一张桌子,有售票的人守在那里,桌子上是票据和卖票人的大搪瓷缸以及一个大簸箩,里面是五香葵花籽,五毛钱满满一纸包;桌子旁是把声音开到巨大的大喇叭。喇叭与录象厅里正在播放的片子相连,片中的音响远播到了大街上:男主人公那低沉冰冷的嗓音,突然被一段恐怖的音乐盖住,女主角的声音尖利刺耳,带有一种蛮不讲理的霸道;喇叭旁竖一个牌子,牌子上是黑底白字写着一排香港电影名字。
我注意到最下面一个是《英雄本色》。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部电影,已经看了不下三遍,里面每一个台词每一个动作都烂熟于心,为了学小马哥咬牙签的动作,咬碎了不下百根牙签,牙花子被戳破了不下几十次。
黑板上只写了名字,没写第几部,我很纳闷,就跑过去和老板有话没话的闲扯淡。
录像厅老板是一个爱抽烟的黑脸堂老女人,一张嘴就露出满嘴黑黄的牙齿,说话时不抬眼皮看人。她爱看电影,尤其爱看香港电影,看到动情处会一把鼻涕一把泪水,嘴里念念有词:
“人家这才叫有情有义啊,人家这才叫轰轰烈烈啊,多值啊。哼¬——!”
抹了一把鼻涕,顺手擦在了墙角上。
我问今天放映的《英雄本色》是第几部。老板娘正叼着一支虹影烟喷云吐雾,斜睨着眼珠子清点着手中的一大把毛票,我问了第二遍,她才不耐烦地问想看第几部?我说哪一部都看过,可哪一部都还想再看。老板娘噗的吐掉了烟屁股,把一元钞票揣进左侧裤口袋里,把五毛钞票揣进右侧口袋里,说,那不就得了吗?我放哪一个你就看哪一个。我调侃样的说出日程安排:先是去打篮球,再去城外水库里游泳,而后吃饭,最后一项才是来这里打发时间。老板娘一挥油渍麻花的胖手,说该干嘛干嘛去,你什么时候来我什么时候放还不行吗?我喜笑颜开,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从簸箩里抓出一把五香葵花籽,撒丫子就跑,背后传来老板娘杀猪一样的嚎叫,小兔崽子,看晚上怎么收拾你。
篮球场地在县人民医院后门外。场地边上就是医院的垃圾堆,每当我们打球,都会有成群结队的“绿头苍蝇拉拉队”起舞助兴。我赶到的时候,瓜子还没吃完,就给在场的哥们儿每人分了几粒,就像小马哥分发子弹一样豪迈。刚刚分完,球友猪肉荣呱唧呱唧跑来了。他是县副食店卖肉师傅朱有贵的儿子,虎头虎脑,膀大腰圆,脸上一年四季油汪汪的,充分暴露着父亲的职业特点,他说话结巴:
“传,额,传,额,传,传给我啊!”
在球场上,每当他大声要求传球给他的时候,我们一定不能传给他,因为等他最终表达清楚,已经被对方几个猛将牢牢地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