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吃了甜的,连戒尺都轻了许多。
倒是谢时景总是挑三拣四,不是说太甜就是太淡,要么就说桂花不香。
桂是好桂,糖是好糖,连这手艺都是当初妈妈让金陵最厉害的厨娘教的。
谢时景只是看我不爽罢了。
直到半月后,他颇为得意地将夫子圈点的注解递到我面前:
「瞧瞧,只要小爷想,一日千里也不是问题。」
我瞧着注脚,他却讨赏地问我:
[那位姑娘现在何处?]
「上次逃荒路过,听旁人说她遇着良人赎身了。」
「你怎么知道是良人呢?]他狐疑道。
我正怔住,不知如何说。
[你也是听别人说的吧。」谢时景很快明白过来,他颇为自得,「小丑月,你不
懂男人,他定是看仙子姿色才见色起意,那叫色胚歹人,要说良人,我谢时景才
算良人。」
..….这可是你自己骂的。
[只可惜没能与她相识。]谢时景看了我一眼,又颇为扫兴地摇摇头,「怎么监
督我课业的是你,若是那位仙子,我明日便能蟾宫折桂。」
……行吧。
正说着,谢时景忽然用扇子抬起我的下巴,仔细打量:
「不过也勉强够用。」
[什么?]
[后日是崔太傅次子崔昊的生辰,到时候人人都带美人赴宴,我总不能一个人
去。]他想了想,「你得打扮打扮,不要丢我的脸。」
他自说自话地念着我穿着素净,定是母亲刻薄我。
[夫人她很好……]
听我这么说,谢时景的脸忽然冷了下来。
似乎很不喜欢这位后母,他冷哼一声。
谢夫人同意我与谢时景赴宴,还叮嘱我好生打扮,不要给谢家丢脸。
谢时景别具审美,为我买了衣衫首饰。
许久不曾妆饰,我拿着胭脂竟然有些生疏。
谢时景托着腮看我半日,终于看不下去:
「别糟蹋小爷的东西。」
他用手中那支笔,蘸了些胭脂,抬着我下巴仔细地描。
他极善丹青,所以手极稳。
瞧他这么认真,我倒有些不自在起来。
满室灯辉,映着他眉眼。
他专注地看着我的唇,他长睫潮黑,认真时眼上像停了只纤长的蝶,蝶翅随着他
的呼吸轻颤。
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时间真的过得慢了。
他一点点靠得很近,可是手上的笔却停了,像是欣赏自己的杰作。
近得我连他呼吸和睫毛的轻颤都感受得到,近得我甚至能听见他的心跳。
越是专注,他眼中越是有一点疑惑和迟疑。
我怕他无端想到什么,忙开口:
[画好了吗?]
这一语像是点醒了他的梦境。
他的手抖了一下,胭脂又点在了我的唇边,嫣然一点小痣。
「真笨,还不如我画的呢。]
[知足吧,你这根朽木,费了我好多心思雕琢。
夏日薄绿衫,流苏金步摇,俨然一个清丽美人。
他想了想,又递给我一柄轻罗小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