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害者退学了,而施暴者还在招摇过市。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的错,陆嘉觉得,自己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去思考这个问题。
…………
那天的场景和心情还历历在目。
陆嘉慢慢垂下手,眼皮无力地盖下来,他想起了妈妈,那个温柔又脆弱的女人。
任修杰的一声讥笑扯断了陆嘉的失神,他肆无忌惮地又踹开一张课桌,一声沉重的“哐当”划破空气:“豪哥不给面子啊,我今天穿的可是新鞋,我还没嫌弃你污染空气呢,怎么个意思?不吃是吧?”
任修杰的几个死党跟着起哄:“脸挺大啊兄弟,都喊你豪哥了还踏马装死?你该不会是个哑巴吧?还是在等着哥几个喂你呢?”
陆嘉死死攥着手,五官隐忍到扭曲,他只能咬紧后槽牙来对抗这场来自内心深处的战役,然后,一股油然而生的羞愧感率先刺痛了他,他讨厌这样懦弱,瞻前顾后的自己,这种刺痛与反感怂恿他再次用力推向门板,他觉得能让他冲动的人和事不多,他应该不计后果去撞一次枪口,哪怕会死的很惨,他也认了。
那条门缝终于扩大,陆嘉推不动了,他喘着粗气透过那片光亮向里望进去。
他看到任修杰坐在课桌一角,高高在上,脸上挂着戏虐嚣张的笑,他的死党们站在他旁边颐指气使,像是左右护法,而他们的对面,付正豪沉默低着头,眼睛似乎紧紧盯在地上某个方位,纹丝未动。
任修杰背对的米色窗帘随风荡到半空,温柔抚过他的校服,光束热烈,自他身后大团大团涌进来,光中有尘埃,浮浮落落,划开一道明暗的分界线。
付正豪站在那群人笼罩之下的阴影里,一如既往淡漠着,可似乎又不同于从前。
那张脸上连表情都没有了,甚至没有愤怒,没有反抗,更没有委曲求全,平静到陌生。
他明明处于弱势,但他并不卑微。
陆嘉张着嘴,却忘了呼吸。
他的视线慢慢转移到付正豪的身后。
他的同学们全都挤作一锅稀粥,塞满教室各个角落,女生们三两站成一堆,男生们抱臂远远看着,仿佛教室中央正在上演一部写实舞台剧。
他们只是观众,不是演员,本职便是欣赏,所以为什么要去参与。
陆嘉一一扫过那些熟悉的脸庞。
他们的恐惧他们的胆怯他们的犹豫都是真的,他们的冷漠他们最终的事不关己也是真的。
然后,陆嘉看到,付正豪慢慢弯下腰,准备从地上捡起什么。
陆嘉耳边“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好像坍塌掉了。
他等不及看到付正豪重新站起来就已经背过身去,仿佛刚刚经历一场殊死搏斗,他耗尽元气,靠在门板仰头大口呼吸着,背脊被汗液浸湿,明明还燥热的夏末,他周身却徒生出一股寒气,直侵肺腑,冷极。
陆嘉咬紧嘴唇低下头去,他的眼眶酸了,涨疼,他终于头也不回跑出教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