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之中,这一场血战,将整个寂静的村落都笼进了腥风血雨之中。
雨势停歇时,已是尸横遍地。
青鸾转过眼睛,强忍着心中的惧意与慌张,走到那蓑衣人跟前,行礼道:“多谢恩人出手搭救我们一家。不知——我母亲和弟弟妹妹,现在何处?”
那人摘下头上的斗笠,这才露出面容来。可是就算这张脸,又让青鸾更加大吃了一惊。
这是一张非常诡异的脸,五官平淡,双眼无神,眉目鼻唇,每一样都好像就算那么一回事,可是凑到一起,就似乎都是用什么东西雕刻上去的一样,没有丝毫的鲜活气息。
再加上那一身的黑袍笼罩着那人的周身,更给人一种将死未死,虽活着,却没有丝毫鲜活气息的颓败与冰冷。
但是,与这颓败和冰冷十分融洽的是,此人就如同黑夜里滋生的罪恶之力量,让人见之浑身颤倏,不敢轻易对视片刻。
青鸾也是只看了他一眼,便觉得心头有种说不出的生硬与惧怕之感,犹如他手中正在擦拭的那一柄剑刃,那光冷直入她心底。
他看着青鸾,并不说话,好一会,只见他微微示意,立即就有人去了身后的屋子里。片刻之后,青鸾的母亲和弟弟妹妹被带出来。弟弟阿寻被母亲紧紧捂着眼睛,还不住安慰道:“阿寻别看,你靠着娘亲就好。寻儿不怕。”
“你来跟你女儿说,你先前应承我的事情。”
那人丢下这一句话,便复又在原地坐下了。
依然,还是不紧不慢的擦拭着手里那柄没有开封的利剑。
青鸾一愣,看向母亲,却见她目露哀求的看着自己:“青鸾,娘也是不得已,你弟弟是咱们王家长房唯一的血脉了。我就算拼了一切,也要保住他的性命。你妹妹还年幼,离不得我,所以——你以后便是这位恩人的人了,咱们家欠他这个天大的人情,不还是不可以的。而且他应承了我,会好好待你的。”
青鸾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但她立即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母亲牺牲了自己这个女儿,来保全自己另外的一对子女,和她自己。
因为,只有她,才是那个适合被舍弃的孩子。
母亲说完,似乎也有些无颜面对,于是转身朝那男子道:“恩人,我如今已将女儿交给你,请你履行诺言,派人护送我们母子三个离开曹州。”
夜雨暂歇,离人泪意婆娑。
青鸾眼睁睁看着母亲带着弟弟妹妹上了马车,火光照耀中,年幼的弟弟妹妹坐在车中朝自己挥手,尚且不知今日一别或者再无相见之期,只稚声道:“姐姐,你要来看我。”
她茫然点头,嘴角牵出一缕淡薄而勉强的笑意,痛楚到心肝都颤成一团。
但仍点头,应喏:“好,阿寻,阿怡,你们等着,姐姐会来看你——”
那夜,也如这晚一般,大雨倾盆直至天明。